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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子——读《浮生六记》

左岸读书:


文/谢慧敏


林语堂说:“陈芸是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子!”用的是一个“可爱”,还加上“最”字。


我看了,笑!


不是笑林语堂。而是,男人,大概没有不喜欢陈芸的吧。


陈芸当然可爱,深得丈夫沈复的欢心。要不然沈复也不会深情款款地写下《浮生六记》,《浮生六记》可视作沈复的悼妻文,四个辑篇里,满满当当都是陈芸的影子。


沈复眼里的陈芸,各方面都好,长相是“削肩长颈,瘦不露骨,眉弯目秀,顾盼神飞。”虽非绝美,但很合男人们的审美。


性格也好,跟丈夫是“岂敢”“得罪”, 对谁都温文有礼,从不和人脸红,受了天大的委屈,也是打露牙齿和血往肚子里吞。虽说不是什么大家闺秀,可也小家碧玉,一手女红做得极好,未出阁时,纤纤十指养活了一家人。


更为难得的是有灵气。古往今来,贤慧女子易得,灵气难求,集贤慧和灵气为一身的更为少见。否则林语堂也不会打出那么高的分数。


据说这个没有进过一天学堂的女子,在两岁时,仅凭父亲口授,就背下了白居易长长的《琵琶行》,长大后,写出了“秋侵人影瘦,霜染菊花肥”的诗句。跟沈复斗口,“情之所钟,虽丑不嫌”的佳句脱口而出,让沈复吟玩不止。这样的文才,放在现在的大学生堆里也是出类拔萃。


沈复和陈芸夫唱妇随。沈复吟诗作画,陈芸拾缀断简残章,往往陈芸更棋高一着,用鲜花编制“活屏风”、雇佣扁担郎烫酒赏花都是陈芸的主意。


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,陈芸大大超过了标准,集才、德、貌为一体,娶到这样的老婆,难怪沈复沾沾自喜,也难怪林语堂如此评价,他们都是发自肺腑的。不管是沈复也好,林语堂也好,我以为,那都是以男人视角,在我们女性眼里,却是另一番景象,无论从哪个角度,陈芸都不是女人们要效仿的对像。


原因只有一个:陈芸活得不好,是很不好,越活越差。评价一个女人成功与否,生活质量肯定是一个重要指标。


陈芸的最后生命在一间破屋子里度过,在衣衫单薄的丈夫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。凄风冷雨,百病缠身,没有亲友,没有儿女,山穷水尽的人生,恐怕陈芸自己都没有料到。


陈芸生生地打烂了一手好牌。


少奶奶的日子被她过成了弃妇。且不说沈复是谦谦君子,沈复的家庭,也是有头有脸,“衣冠之家”用现在的话来说是“中产阶级”,还是偏富裕的那类,沈复老父去世时,光留下来的银子,就有三四千两,这还不是最鼎盛时期。可是她让她的一家人被逐出家门。


她对任何人,都是逆来顺受。她希望她的委曲求全来换取他人的尊敬。


对公公如此。公公来信,说自己在外缺少一个体贴照顾之人,言下之意是:媳妇,给我物色一个小老婆吧。陈芸照办了。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,婆婆不跟你翻脸才怪。


对丈夫,更是一味纵容。沈复虽然温文尔雅,但骨子里是纨绔膏梁,吟风弄月是好手,持家理财是笨蛋,基本上不去工作。在破屋子里,生存都成问题了,还天天跟一帮穷酸文人厮混。陈芸好菜好饭招待,没钱买酒了,拔钗而沽。好名声是博得了,可哪里是妻子对丈夫的做法,那是慈母纵容败家子,这样的媳妇没有一个丈夫不喜欢,这样的媳妇也没有一个公婆会喜欢。


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,陈芸竟然处心积虑为丈夫置小妾,连沈复都意外,一般的还看不上,非要才貌双全的女子,简直是婆婆挑儿媳妇。这是哪门子的高风亮节,天下竟没有嫉妒心的妻子?没有嫉妒心也有占有欲,没有占有欲总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吧。


违背常理必有所图。陈芸图的是公婆眼里的好媳妇,丈夫眼里的好妻子,一味地退让忍让,已到了无底线没原则的程度。透过文字,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卑微怯懦的陈芸,以不断迎合和牺牲,来换取他人的好评点赞。甚至她的才情,她的文雅,都隐隐透出一股献谄意味。


这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女子。这是一辈子都活在他人眼光里的女子。这是一个不会说“不”的女人。


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女子,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。一个不自尊自爱的女子,注定得不到他人尊敬,包括至亲之人。


所以,他们一家被公婆赶出了门。犯了什么大错吗?没有。被人嫌弃时什么都可以成为理由。


丈夫沈复珍惜陈芸了吗?不见得,虽然陈芸对女儿说:“幸亏你父待我甚厚。”不过是聊以自慰罢了。妻子提议娶小妾,沈复没有推却。沈复到广州,做生意是幌子,寻花问柳倒成主业。妻子病了,也没见到他如何揣汤捧水。沈复对陈芸也好,那是有限度的好。假如陈芸给沈复一桶酒,沈复还陈芸一碗水。


从心理上来讲,一个人的付出,不总是无怨无悔,总是希望得到同等回馈,假如付出和回报不相称,便会引发心理疾病。陈芸的病,与其说是在身体,不如说是在心理。如此灵秀的女子,内心肯定有诸多不甘。


陈芸的身体很快恶化,寒门子女,不说皮粗肉厚,也是健健康康的。但是嫁入豪门后,十多年的婚姻,缠绵在病榻上有八年之久。


陈芸死时,约莫三十四五岁。


陈芸的美好,少了一种自强自立的景致,就像一朵花,少了香味。


可能你会反对,怎能以二十一世纪的眼光来要求十八世纪的女子?陈芸毕竟生活在封建礼教年代,毕竟生活在男权社会里。陈芸的悲剧,不独是个人的悲剧,是社会悲剧,是时代悲剧。话也没错,可我要说的是,封建时代会发光的女子多的是。君不见,文君当垆卖酒;君不见,红拂女星夜私奔;君不见,后夫给李清照一顿老拳,李清照还他一纸状书。就连弱不禁风的林妹妹,抗挣不过整个社会,也要使出小性子,做一回真性情的自己。为追求幸福,她们敢冒天下大不韪。这些敢恨敢爱的女子都在文学史上熠熠生辉。


所以,卓文君成为千古美谈,红拂女过上想要的生活,林妹妹命薄,也让宝哥哥出了家。敢于大胆追求幸福、活出风采的女子才是真美丽。


陈芸得到的什么,无非是沈复的几纸笔墨。可又能怎样?就在文中,沈复还说其 “福泽不深”,言下之意,陈芸的死,是你的命不好,不关我事。那一句话,看得我彻骨心寒。


一通悲叹后,沈复道义上的任务完成了,该干嘛就干嘛,找小妾那是必须的,日子不得照过?为你守节,休想!


林语堂说陈芸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子。依我看,还是换成“悲惨”为妥,当然,“最”字去掉。



左岸记:不要说古代,就算是如今,还有多少女子唯男人是从,没有自己的原则的底线,以为自己的忍让可以换来对方的珍惜,其实是不可能的,却是活得没有尊严,那么就越得不到重视,对方会越肆无忌惮。梁实秋有句名句:“你若来,我无论风雨会去接你。你若要走,我却当你从未来过。”爱就应该这样,我珍惜你,但绝不强求,没有恐惧,所以自信而独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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